又一個網紅跌倒了。這次是排號界的頂流,文和友。
據自媒體“快消”報道,多名文和友員工透露,文和友已于年前啟動一輪大面積裁員,有部門被裁人數超60%以上。大部分員工,連年終獎都沒有。
本次裁員涉及的員工,大多數是2021年7月之后入職,主要涉及文和友長沙擬啟動的沉浸式劇場項目和南京文和友項目。
消息發酵了近一周,文和友的官方姍姍來遲做了回應:
“裁員涉及幾十人,公司目前有上千人,不屬于大面積裁員。有些項目不做了,新的一年進行微調。”
“裁員屬于公司業務調整產生的正常人員變動,實際上,公司的多個崗位都還在招人,年后也陸續會有新的人員入職。公司各個項目現在都在進程之中,也會有新項目和業態陸續面世。”
但今年諸多大廠裁員、網紅撲街的消息洗禮之下,這樣的辟謠很難讓人買賬。
今年1月初,新京報就報道過,與2021年春天剛開業時相比,深圳文和友人流驟減,場內多家店鋪大門緊閉,一家主打上世紀80年代復古風的門店處于撤店狀態。
廣州文和友的情況也不樂觀。已有不少本土商家撤出,部分餐區直接關閉,堪稱門可羅雀。
眼看他起高樓,眼看他宴賓客,這時候回望文和友的崛起故事,頗有唏噓之感。
文和友的創始人叫文賓。他的故事不是什么秘密,他親自在公開場合翻來覆去說過很多遍。
1987年8月出生于湖南長沙的文賓,算是個地道的老長沙。早年家里環境不是太好,幾次跟著親人來坡子街這一塊來回搬遷。
他在自己的成長過程中,親眼見證了長沙城的變遷。只是這種變遷來得有時緩慢,有時飛快,卻并不顯得特殊。
沒人在意攤販們來了又去,新開業的商場更振奮人心。文賓一度也沒注意到,就和同齡人一樣普通地長大,讀書,就業。
他兒時的坡子街,一直算是長沙的正中心。三王街、太平街、黃興路、解放西。這些地名共同組成了長沙的城中地標。主干線五一大道從旁穿過,連接橘子洲大橋。最核心的商圈圍繞著坡子街這一線展開。長沙知名的老字號“火宮殿”也坐落于此。
吃的玩的,喝的樂的,長沙的夜生活在此展開。
但不是所有人都意識到其中的商機。
消費者來來去去,他們逛過一個個檔口,感受人間煙火氣,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。
文賓一直知道一些,畢竟他在這里長大,也拿著零花錢翹首以盼過這些市井小吃。只要用心,知道菜價和一些簡單的數學,就曉得這些常見的小攤小販,賺得比看起來多。
但只有初中文憑的文賓,他在4S店干著銷售,在消費水平不算高的長沙,小日子也還過得去。直到2010年她受了挫折。據說是個女孩。被拒絕或是被分手,總之文賓覺得要換種生活了。
辭去了穩定的汽車銷售工作,帶著5000塊錢就在他熟悉的坡子街開了家路邊攤。
“犀利排骨”。
1976年生的程國榮,跟隨同鄉從江西上饒赴寧波打工。幾經波折,幾番心酸,他成了一名流浪漢。然后命運和他開了個玩笑。
一名攝影師在街邊調試相機,無意拍到了路邊一位流浪漢。然后2010年2月23日,天涯論壇一篇帖子火了——《秒殺宇內究極華麗第一極品路人帥哥!帥到刺瞎你的狗眼!求親們人肉詳細資料》。
有網友稱呼他為“極品乞丐”、“乞丐王子”,但他最為人熟知的名號是“犀利哥”。
“犀利”成為了當年最有熱度的形容詞。文賓把它借來,用在了自己的小吃攤上。只有5000塊啟動資金,卻花了快1000塊做招牌。
剩下的錢2000塊進貨,2000塊買了推車。
他對口味把握得不錯,還推出了新鮮的炸排骨。排骨當時不是小吃攤上的常客。其他肉類都好糊弄,但排骨難造假,擠不出多少利潤。
差異化加辨識度,犀利排骨火了。
別人的攤子一天賺400塊,文賓在第3個月實現了3000塊的毛利。這背后是加倍的辛苦。
“那時候吃的都是辛苦錢,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一份一份賺來的!每天能睡上3小時就不錯了,做夢都在炸串串!”
每天晚上9點推車出攤,一直到凌晨3點多才收工后,又馬不停蹄地去菜市場進貨,忙活到早上9點才回家睡覺。下午要起來備料、串串。
還要擔心城管。
小攤販總是朝不保夕。他想要一個店面。供應商老楊接觸過太多攤販,文賓是他印象最深刻的那個。有想法,幾個月就能甩開同行一大截,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有些天賦。
據說真正讓文賓下定決心的,是某天出攤遇到了前女友。對方沒有相認,只是眼神里透露出驚訝。文賓自己也低下了頭,“不知道那幾分鐘是怎么度過的。”
2011年,文和友誕生了,意思是文賓和他的朋友。還是坡子街,開了一家“文和友老長沙油炸社”。然后一切開始順風順水起來。
點位、口碑,加上當時沒有餐飲店來做正經堂食的油炸燒烤,文賓在長沙的夜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甚至給了他機會真正在全國打響名氣。
湖南以娛樂文化、媒體輸出而聞名。汪涵主持的《天天向上》是湖南臺的王牌節目,通過衛星傳播到千家萬戶的電視機前。
文賓帶著他的文和友上了節目,作為本土小吃的代表人物。
在傳統媒體還足夠強勢的時候,他吃到了最后的紅利。首先是湖南臺的主持人們紛紛打卡,然后是作為特色小吃推薦給了來湖南臺參加節目的各地明星。節目錄制大都要到深夜,正是來幾杯啤酒,一把炸串的大好時機。沒有什么比油脂碳水的放縱更合適的消遣。
文賓把明星的合照,懸掛在油炸社進門的顯眼處。后來照片的數量太多,甚至懸掛不下。這是得天獨厚的宣傳。
生意自然越做越大。不只是炸串,還有龍蝦館、臭豆腐、大香腸.....或自營,或加盟。有人說,2015年的時候,文和友日入過億。
幾年時間,誕生了一個本土的餐飲集團。
更大的轉變在2018年。
由于杜甫江閣店因為拆遷原因營業終止。為了穩固周邊熟客,文賓要在附近找一個新店址,重新打造一家文和友龍蝦館。
但起初事情不那么順利。杜甫江閣坐落在湘水之畔。沿著湘江河,東岸坐落著許多大型商業地產。但面對一家本地餐飲的入駐,很少有物業愿意給出1樓的黃金地段。
河邊的海信廣場正巧經營陷入了困頓。長沙城的新地標國金中心將重塑整個五一商圈的格局,離坡子街不遠的海信卻因此走入下坡。于是海信廣場決定押寶在文和友能帶來改變。
海信給出了7層樓的空間,足夠大的面積,供文和友自由改造。同時給予足夠高的租金優惠,只要文和友能夠帶來每天不少于1萬人的客流。
文賓拍板,花了1個億裝修。風格是80年代的老長沙社區。他們四處淘來黑白電視機、老式手電筒,甚至復原了電視天線和電線桿上的小廣告。
這是文賓作為80后的童年記憶。也是90、00后的拍照圣地。
“日均客流量破萬”、“日翻臺率最高10次/桌”、“平臺播放量超1.6億”。數據背后,是一個頂級網紅品牌的冉冉升起。
抖音、快手、微博、朋友圈、小紅書,都是文和友的打卡。長沙作為網紅城市,最出名的餐飲標簽,一個是茶顏悅色,一個就是文和友。
小紅書中超級文和友的筆記超過5萬篇。超級文和友在抖音和微博微信的曝光量一年超過60億次。這些數據,會直接帶來難以想象的客流。
五一、十一等黃金周,排號超過10000。文和友還要官方出來致歉,表示感謝厚愛,但實在無法接待全部等位的顧客。
這給足了文賓信心。一年而已,前期的巨額投入就回了本。他決定,5年時間內,文和友要在五年內開出十家超級文和友,落戶北京、上海、香港,甚至美國洛杉磯等國外一線城市。
廣州、深圳的文和友,在兩年時間內接連落地。有媒體報道,2021年清明假期,“超級文和友”登錄深圳當天出現現象級排隊盛況,排隊峰值一度超過五萬人,靠前的號碼被黃牛炒到500一個。
蜂擁而至的還有投資人。十年間林林總總超過百家,高瓴、天圖、IDG、新華聯、復興、遠洋......到了后期,不是頂級的機構都不敢上門,“不是我們玩得轉的游戲了。”
文和友則底氣十足。CEO馮彬公開表示“從錢的角度說,文和友永遠不需要融資。”“最重要的是,找不到真正合拍的資本。”
但為了支持擴張到洛杉磯的野望,文賓還是坐下來和投資人好好談了談。
去年12月12日,文和友完成了B輪融資。投資方包括IDG資本、紅杉中國、華平投資、碧桂園創投、GIC、易凱基金等,這讓文和友的估值達到百億。
但頹勢比想象中來得更快。
早在去年10月,《深圳晚報》的記者探訪文和友時就發現,不僅排隊的人沒了,多家餐廳也出現大量空位。
這離深圳超級文和友聲勢浩大的開業才短短半年而已。而且就在9月26日,深圳文和友才剛剛完成一次改名,摘下了深圳文和友的招牌,換成了“老街蠔市場”。
廣州文和友最著名的攤位“風筒輝”,也因為沒生意,而悄悄搬出了文和友。
即使是大本營長沙,文和友的狀況也不容樂觀。本地人早早放棄了這位網紅。疫情反復則影響了外地客流。排號已經成為了過去式,大部分時間走入文和友,都能直接就坐。王牌單品小龍蝦的遍地開花,嚴重削弱了文和友的競爭力。
熱鬧過后,離開了長沙的文和友無人買賬。這塊IP,迅速暴露出成色不足。
文賓設想的所謂“城市價值、人文價值以及商業價值的結合”,像是PPT里常見的宏大概念。被第一次成功證實,卻被接下來的實踐證偽。
無論是長沙本地的80年代布景,還是試圖融入廣州、深圳的重新設計,文和友成功的本質就是提供給餐飲消費者一個獨特的消費空間。但當新鮮感轉瞬即逝后,這種符號的消費便無以為繼。
隨著新消費品牌們集體入冬,文和友也沒有拿出幸免的理由和成績。
打卡、拍照,然后結束。一次性的消費,沒有持續性。